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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一个豁口看一个世界

类别:小小说 日期:2016-6-13 22:22:55 人气: 来源:

  读2013年诺贝尔文学得主爱丽丝·门罗的《逃离》

  用阅读感觉来划分,中短篇小说可以粗略地、地分为两种,一种像核桃、玻璃球,但求畅快、戏剧化,主张精巧和俏皮,发展到极端,就是欧·亨利和星新一,为了这一段故事不顾一切,倾家荡产地盛装上演,刻意破生的肌理,罔顾人生的性,我们受这种小说熏陶多年,以至于形成了阅读上的。另一种中短篇,像截了一段大河,却不是物理上的那种截断—那种竭泽而渔的截断,而是心理上的,为观看的方便而截的,前因后果都潜藏着,丰沛奔涌也照旧,甚至比看到整条河流更为浩荡。艾丽丝·门罗的小说属于后一种,她笔致绵密,气息醇厚平静,从不因为写小说而人为生活的肌体,刻意制造落差。

  这还不是艾丽丝·门罗小说的全部魅力所在,她的小说还体现着她的一种努力—恢复小说的神秘性,她远离了当代小说那种锐利但却琐碎的、简约但却留白过多的、克制到寡情的作风,让小说重新成为混沌的、朦胧的、多解的、磅礴的、雾气缭绕的、根系繁多的,所以,她会被视为契科夫的传人,但这也增加了她的小说在被领略时的难度,她37岁时才出版首部短篇小说集《好荫凉之舞》,多年来获无数,却始终呈现出一种沉潜之姿。

  《逃离》可以当做一个豁口,让我们向她的那个世界投以一窥。八个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女性,且都生活在小镇上,她们的日常生活细节,是当代小说中失落已久的,农活、甜点、清汤寡水的日常交际、万语千言的日记和书信;她们目光所及处的风景,也是我们久久不曾领略的,枫树、野菊花、落雨的下午、地毯上的线条;她们所经历的,也多半是玛格丽特·阿特伍德所谓的“由自然之力造成的死亡”(death by nature),死于海难,或者恶劣的天气,这一切是极具气质的,提示着作者的地域属性和文份。但他们生活中,那种的现代性却并没因此减少,“逃离”就是现代社会赋予他们的悲剧性,以朱丽叶为主人公的《》《匆匆》《沉寂》里,朱丽叶逃离女校教职去偶然结识的渔夫,她的父亲逃离原有的生活去做农夫,她的女儿骤然离家,弃她而去,在另一个地方过着富足的生活。

  《逃离》可以被视为“概念小说集”,八个故事隐隐被一个概念、一种气质统一,人物的生活背景、、情感也多有近似,八个故事并无隔离,气韵也并不被阻断,混在一起组成了长卷。这种传统的上游,是舍伍德·安德森和詹姆斯·乔伊斯,再庞大一点,还有福克纳。

  我在立秋的雨天读这本书,一直想起去南方时,在火车上看到的窗外情景,峡谷或者平原,藏在水汽蒙蒙中,树林和田野里,着房屋—这是艾丽丝·门罗的小说在形象上给我的通感,与当代小说给我的形象通感—白热的城市的下午,完全不同。

  文/韩松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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